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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解咒的,就只有施咒者。”關於這點,就連她也是有心無力。 “很可借,心魔已經失蹤幾千年了。” 失蹤?哼,就算化成灰他也要把那傢伙給挖出來! “雷頤。”碧落在他聽完欲走時留住他,把未説完的部分再道出口,“她只是活着而已。” 雷頤聽了,一雙怒眉攢得死緊。 “她的愛恨已遭抹煞,無笑無淚,空無希望也沒有夢想,她甚至連做夢也不會,行屍走肉,對她來説並沒有差別。”已經快放棄彎月的碧落,不得不提醒他,“可最要命的是,現下的她,卻只想這般活着。” 他冷笑,“只是活着,並不代表真正活着。” 他的話尾方離口,徹底爆發開來的怒氣,霎時化為鋭利的劍氣四處流竄,趕緊閃避到一旁,並以兩手捂住雙耳的碧落,在雷頤走後,若有所悟地回過頭,看向身後整座宅子在瞬間全遭割裂成片片的窗紙,哭笑不得之餘,她也只能安慰地想着至少雷頤在發泄怒氣這方面,已經對她這個局外人相當手下留情。 信步踱回屋內,走至妝台前取來銅鏡的她,就着窗外的陽光,看着鏡中那個總是踩着孤獨的腳步,獨自在紅塵中行走的彎月。 “或許……”她以指輕劃過鏡面,“他是上天特意派落凡間。來填補你這顆殘缺月兒的人。” 受過傷的人,總會牢牢記住當時的痛苦,當同樣的遭遇再次上演時,有的人會選擇勇敢面對,有的人會害怕逃避,但也有人……會選擇害怕的面對。 這是一種兩面皆輸的作法。 站在魔界密林外的彎月,茫然地瞧着眼前這座再熟悉不過的黑暗森林,瀰漫在林間的重重瘴氣,似永不會散去的黑霧,依舊佔據了整片怪木叢生的密林。 仔細算來,她離開魔界,約莫也有三百多年了,當初她在遭人帶離此界時,她就不曾想再回來過,若是可能,她永遠也不願再踏上這片土地,可她這回尋藥的地點,偏伯就是在這片埋葬了她許多往事的暗之森林、心之墳場。 回想起在魔界的數千年來,那些血一般的往事,兩腳重若千斤的她,不知該怎麼説服自己大步邁人林間,看着眼前這些令她躊躇的景緻,她不禁在懷疑,派地尋藥的燕吹笛,刻意指名那味藥,是否就是想借此讓她去面對那些她不願回顧的過往。 燕吹笛曾説過,當人最大的痛苦,就是想忘的事忘不掉。 她曾經很羨慕説這話的燕吹笛,因為他的生命有限,就算那些想忘的事忘不掉,至少他還有個以生命作結的終點在那兒,時間一到,縱使再有忘不掉的事,也終會被忘川水給流盡,可對她這生命無盡漫長、不知終點在何方的刀靈來説,她就連忘川水也盼不到。 就在她裹足不前的當頭,一道自旁傳來的熟悉男音,忍不住問出他心底的疑問。“進不進去,真有需要考慮這麼久?”想當初那隻鏡妖問她去不去魔界時,她不是很快就下定決心了嗎?怎麼到頭來卻又退卻了? 彎月側過臉,瞧着那個她原以為已打發的雷頤,“你還不死心 ?” “我是個很固執的男人。”笑意飛上他的薄唇,彷彿先前他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。 原本認為只要她托出了往事,他就會死心不再纏着她的彎月,在此時低迷的心情催化下,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心。 “本是同根生,你不會與我動手的。”雷頤有恃無恐地朝她眨眼,更得寸進尺地牽起她的手與她交握,“更何況,你厭倦殺生。”“放手。”她想將那隻握牢她的大掌甩開。 緊握着她不放的雷頤,在她的冷眼朝他殺過來時,只是微揚起墨眉睨着她,擺出一副“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麼辦”的模樣。 “我有事得辦。”她要心煩的事已經夠多了,再加上他這樁的話…他是存心不想讓她好過嗎? “正巧,我也有事得到魔界一趟。”他説着説着,就拉着她大步衝進她一直都跨不進的森林邊界。“走吧。”經他一拉,別無選擇一腳踩進魔界領域的彎月,在林中冰涼薄霧撲面迎來時,無法剋制地倒抽口涼氣,雖然聲音很小很細微,但拉着她行走的雷頤仍是聽見了,但他並沒有給她後悔的餘地,徑自握緊她的手往林間深處走去。 枝無棲鳥、草無宿蟲,四下安靜得有些可怕,走在蔓地恣生頻勾人裙據的荊棘地上,仰首看去,一棵棵枝葉濃密的老樹,龐然無邊地矇蔽了天際,樹幹上四處掛滿了形狀與色澤皆似白色蛛網的松蘿,冷風一吹,即猶如一雙雙迎風搖盪的白色骷髏手,隨時都有可能探爪下來抓住迷失在林間的人們,而在遠處的大樹底下,幢幢黑影,則不時閃掠而過。 察覺她的手心似乎傳來了陣陣顫意,不認為她會怕這些東西的雷項,實是不明白她在怕些什麼,甘願再冒碰釘子窘況的他,索性出聲轉移她的注意力。。 “有沒有心情與我聊聊?。 愈走愈慢的彎月,不語地自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。 “嗯?”他有耐心地回頭再問。 “這些年來………你都在哪?”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話題的她,遲疑地拖着音調。 “神佛兩界以及人鬼兩界。”將她拉來身旁挽着她手臂的雷頤,體貼地放慢步伐配合她。“我經歷過的主人並不多。” 她有些不解,“神佛兩界要你何用?”人鬼兩界她還可明白,但神佛兩界……不是不殺生的嗎? “我是被擺着好看的。”他聳聳寬肩,謊言説得甚是流暢。 “你該慶幸,你的遭遇不似我這般。”一想到他能安然地在那兩界,不必替主人四處征戰殺戮她便很感激上天仍是善待了他們其中一人。 他冷聲一笑,“是嗎?”她要是知道這幾千年來他曾奉主人之命幹過些什麼事,她恐怕會更慶幸她的遭遇不像他的。 彎月並沒有留心他的這句話,她兩眼直視着前方遠處一線穿透暗物的光線,始終飄浮在空氣中的重重林瘴逐漸散去,愈是往前,林間的景緻也有了些改變,當他們終於走出密林時,迎接他們的,是有些類似人間的風景。 “魔界向來都是這麼冷清嗎?”四下追尋不着半分人影的雷頤張大了眼左觀右望。 “魔界之魔不喜與同類往來,他們大多安分的待在自個兒的地盤裏。”她輕輕拉開他還牽着不放的手掌。“你不會希望他們全都出籠來迎接你吧?” 豈料他卻漾着笑,“那樣的話,我會省事些。” “省事?”她多心地瞧着他那副別有所圖的模樣。 “瞧,這兒有桃樹”裝作沒聽見的雷頤一把拉過她,大步走向前方的桃林。 “已死的桃樹。”看着已枯了數千年,至今仍是毫無生機的桃林,她微微搖首,“這樹在魔界裏種不活的。” 雷頤一手撫着下頷,“可是我想看桃花。” 她楞了楞。“桃花?”都已是夏日了,哪有可能會開?況且這些桃樹早就死盡了。 “對。”身懷各界術法的他揚高一手,以指輕點桃樹樹身。 在時,原本已死盡的桃林再次恢復了生機,枯於的枝椏重獲水澤的滋潤,一顆顆花苞轉眼間在枝頭上冒出,不過幾許,遍林生滿了含苞欲綻的桃樹,在風兒拂過後,舉林再次盛綻。 漫天紛飛的桃花似粉色的雪,彎月怔看着漫天的嫣紅,想起了在她的記憶最深處,也曾看過這令人思念的情景,她記得在那株落瓣如雨的桃樹下,有兩道身影。一是她,另一個則是……他。 他曾在桃樹下親吻過她。 難忍心痛的彎月使勁掙開他的手,方舉步要離開,他立即追了上來。 “你刻意的。”她撫着胸坎,語氣裏有着指控。 “對。” “我無愛恨,你再怎麼做都是枉然。”去路遭攔住的她,只好轉過身面對這個痴念不改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