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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情恢復冷漠的彎月,回眸直望進他的眼中,要他徹底死了心。“自那日起,我不曾再笑過一回或是掉過一滴淚,因此,我的笑,你永遠也等不到。” 自烈焰中誕生後,她的生命就像一本命書,人人掀起書頁看過,人人擅自添筆捉弄,剪不斷的孽因夙緣纏住她不放,迫她向他們安排的命局裏,任他們藉由她達成他們無盡的野心與慾望。 殺者與被殺者,或許會心存內疚或是怨恨,那麼,並非出自自願,卻因他們而被迫染上血腥的殺之器呢? 又有誰來體會一下她的心情? 她曾經很相信上天的,數千年來,她許願,她祈禱,盼有誰能聽見她的聲音,帶她離開這個令她遭奴役的輪迴,她只是希望,有個人能來拯救她而已。她也曾經苦苦撐持着,對命運抵死不從,每日自刀鞘中醒來再次面對生死殺戮,她總是要提醒着自己總會有個希望,當烏雲散去了、刀主的仇恨落幕了,她總會有一線曙光。 可是,上天似乎遺忘了她的存在。 有一日,她低下頭瞧着自己,這才發現,在等待與祈求的過程中,一如她殘缺的名字般,她早已是一身缺憾且傷痕累累。 當她明白永遠也不會有人帶她逃離她的命運,而她亦無法忘記那些想忘的是非後,於是她開始學習忘記自己,忘記生命裏日日重複的殺與被殺,忘記她曾看過聽過的血腥世界,以及,……她曾想念的一切。 回首千里山嶽,歲月匆匆三千,她在刀光劍影中,反覆地過着一種混濁的日子,任紅塵再如何翻滾,人世再如何更替,那都與她的風月無關,她的喜怒哀樂,早已隨歲月埋入了塵與土,所謂的孤獨,是她身上被詛咒了幾千年,永不會改變的束縛。 仿若一朵六月天款款飄落的雪花,落在雷頤的心坎上,未及盛開即已凋零。 雷頤怔看着那雙絕望的眸子,在她臉上,他找到的,不是記憶中的笑顏,有的,只是冰封的容顏。 他忘了是誰曾經説過這句話。 當掉落地面的枯葉,不肯告知秋風的去向,那麼只好向大村探問,在那年秋日的天空下,風與葉之間究竟曾發生過何事。 站在烈陽下,雷頤仰首望着天上那顆幾乎將大地的傷的烈日,溽暑七月,天際澄淨得連一片雲朵也無,林間草本都因此而奄奄一息地垂着頸子。當澳熱的風兒揚起,遠看過去.林枝草葉像是瀕死的舞娘,拖着疲憊的身於,在風中意興闌珊地搖盪。 但他絲毫不感熱意,額際頸間也不出一滴汗。 只因生來血冷,最熱的一回,也只有火神將他們投人烈焰之中的那次,眼前的這點夏熱,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,當人間眾生都躲暑避熱之際,他反倒愛站在豔陽之下,因為唯有在這時,他的眼睛才能看得清楚,而他所要找的人,也更方便找着。他冷眼瞧着眼前為打理新居,正忙裏忙外的碧落。 “這算狡兔有三窟嗎?”因彎月而毀了一幢宅子後,不過兩日,這隻鏡妖馬上又有新屋可居,可見她已經對這種處境習以為常。 “誰教我交了太多老毀我家宅的朋友?”打從他一出現四下就驀然變得清涼,因此當碧落放下手邊的工作回過頭時,芳容上表情並無訝異。 站在宅前不打算入內的雷頤,直接道出來意。 “誰對她下的咒?” “你説彎月?”知道他也只會因這事找上她的碧落,索性放下衣袖,坐在廊上準備好好回答他的問題。 “誰?”他沒什麼耐性。 “除了燕吹笛外,她的每任主人幾乎都對她下過咒。”她嘆了回氣,在他微眯着兩眼看向她時,討饒地舉高兩手,“老兄,你就別再用你的劍氣殺人了,想問什麼就問,小女子必定知無不言。你那要人命的劍氣,除了彎月外,可沒人受得了。” “她與燕吹笛是何關係?”簡單不羅唆的雷頤,絲毫不掩這點令他十分介意的問題。 碧落愣了愣,沒想到他隨之就把話鋒繞到燕吹笛身上,她多心地打量了他一會後,唇畔漾着瞭解的笑,“可説是主從關係吧,雖説燕吹笛早就不是她的主人了,但她還是把他當成主人來看待。” “為何?” 她忍不住笑開來,“放心吧,彎月不會愛上任何人的,因此姓燕的永不會是你的情敵。”誰説男人不好懂的?只要聽聽、看看,就知道他們腹裏的蛔蟲在想些什麼了。 他不自覺地鎖緊了眉心,“什麼叫不會愛上任何人?” “她沒告訴你?”真怪,他們不是同出一處嗎?怎麼彎月會連他也瞞? “若她肯説,我又何須找你?”那日彎月在説完話後,轉身就走,他知道那時他若攔她,她或許真會和他動起手來。。 回想起彎月偶爾會在臉龐上透露出的思念模樣,以及她時常一言不發地凝望着皇城的方向,碧落突然有些明白,她為何不告訴這個對她來説,應當是最親密的雷頤。“彎月是不完整的。”彎身在廊底下摘了朵小花的碧落,邊拈剝着花瓣邊説着,“她看起來似人,但她不是人,雖説她已修煉成靈,可她也不是完整的刀靈,她和你這完整無缺的劍靈不同。” 他一腹的詫悶,“哪不同?”什麼叫不完整? 潔白的指尖,殘忍地繼續剝瓣離枝,“每個得到她的人,都為她而瘋狂,並使盡手段想將她留在他們身邊,當他們發現自己不能永遠擁有她後,他們便有了一個共同的想法。” “什麼想法?”, “不能得到她的全部,那也要得到她的部分。”手拿着花瓣所剩無幾一的花枝,碧落同情地看着被迫離技,散落在廊上的花瓣;在那其中,她彷彿看見了彎月的身影。 在南風將廊上的殘瓣吹過雷頤的眼前時,覺得每一次吸嗅至肺裏的,都是撕心的痛、裂肺的疼,他試着想屏住呼吸,掌心不斷一張一握,企圖想將染至身上的苦楚都逐開,可彎月那份已被揭開來的傷疤,卻像一瓣瓣落在他腳尖前的花瓣,陳屍在他面就要他看清楚。 “套句人間的話來説,這叫貪。”撫去身上殘餘的花瓣後,碧落正色地看向另一個也踏進彎月往事裏的人,“若是能恨的話,我相信彎月最恨的就是這一宇,但她無愛恨,因此對貪這一字,她就是想恨也恨不起來。”“無愛恨……”他止不住憤懣地抬起頭,“他們對她做了什麼?” “他們分別自彎月的身上拿走許多用於她的東西,她的愛恨、夢想希望、笑與淚等等,他們想借由所剝奪的部分控制住她,也由能谷永遠擁有她。”她無奈地攤攤兩掌,“所以我才説,彎月不是完整的。” 他們……將她拆得四分五裂?難以言喻的心痛,作疼得令人難以忍受,雷頤緊握着兩拳,總算明白,那日彎月眼中的無奈從何而來,那欲哭卻無淚的模樣,又是因何而生,在知曉她數千年來的遭遇後,現下,他只想問自己一句話…… 他為何不早個幾千年回到地的身邊? 若他能早些重獲自由,將她自那些主人的手中救出,或許他記憶中的彎月就不會變了樣,或許,她就不會因為殘缺的自己,而不願讓他回到她的身邊,因她知道,他想自她身上得到的是什麼,可就因她的不能給、也給不起,所以她才會要他忘了她,要他救自己。 他怎麼可以讓她孤單這麼久? 抬手示意要他等等,走進屋內的碧落,在出來時,持了張顏色泛黃的紙條交給他,“這是我揹着彎月去查來的。”接過紙條的雷頤,攤開它後,低首看着詳細書寫着彎月曆任主人的名單。“她的第四任主人是誰?”彎月説,奪去她笑與淚的,正是她的第四任主人,可在這上頭,他卻追尋不着那傢伙的名與落腳之處。“心魔。”研究完他臉上的表情後,在心底暗叫不妙的碧落,邊答邊識相地退得遠遠的。他的眼眸愈顯陰鷙,“如何解咒?”